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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雨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。一些小雨滴没有直截落地,而是离开队伍,被细风吹拂轻轻扫落到窗玻璃上。
 

于是,窗玻璃满脸泪水。在一些眼睛里,这些泪水可能是悲伤;在另一些眼睛里,这些泪水也可能是喜悦。小雨滴可不愿意这么想,不愿承认自己有着泪水的身份,更不在乎所谓的悲伤和喜悦。玻璃是它们遇到的最奇怪的河,这河跟自己有些相似,透明,冰凉;同时又非常地不同,它不会流动,它比自己坚硬,比自己庞大,庞大到无法想象;有趣的是,以身体与它碰撞,不仅溅出美丽的小水星,还能激发出喊叫。并非所有的小雨滴都有如此的幸运——落进这河里,不是即刻溶化,消失,找不到自己,而是,在这一动不动平直的胸膛上停留,嬉戏,沉思,滚落,这岂不正是生的乐趣。


        在这垂直的河上,小雨滴开始了一场有别于降落性质的生活。多数小雨滴贪恋着河面,它们蜷伏着,一边享受着旅途奔波后的平静和安逸,一边流连于四下的景色。一些好奇的小雨滴仅在河面上稍稍逗留,便探头探脑,开始四下行动了。它们更像水上的蜉蝣生物,针尖般的细足踩着水面,又好像根本不着水面,一下一下,四处游荡。有的走走停停,停停走走,一逢风吹草动,就改变了姿态。有的则不太在乎外界,睡着了一般,专注于自己的内心。一枚小雨滴急着蹭蹭往下跑,跑至半路突然想起什么,它停住脚步,想一小会儿,决定不跑了,呆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另一只小雨滴也同样跑到中途收住脚步,但它想过之后,突然掉头,缓缓向左游走,驻足片刻,又向右游走,再向左,向右,就这样七扭八歪蜿蜒曲折,它游过了河,落到了绿色窗框外。一只饱满的小雨滴跑着跑着突然感觉到了什么,于是停下来,回头一看,果然,有只细瘦的小雨滴正跟在自己的身后跑。看到自己停下来,细瘦佬也跟着停下来,距离不远不近,正容得下一片树叶。它傻呆呆在那里看着自己,看自己怎么办。饱满的小家伙转身往前又跑了两步,停住;细瘦佬也跟着再跑两步,同样停住。干脆钉在这里不跑了,看你怎么办?它挪了挪饱满的身体,以便立得更稳当,神气十足地望着身后的跟屁虫。两厢相持,跟屁虫坚持着,望一会儿过后,胆怯地朝前试探两步,停住,又试探两步,终于,它死心塌地了,放弃了人家屁股后的那条路。向右绕开,顺着另一条路它跑了一截,突然就大头朝下,滚落了去。一个小雨滴不知是在做梦呢,还是在享受良辰美景,突然上边滚落下个大块头,一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,没等明白怎么回事,就被人家连裹带挟,带进了谷底。大个头的雨滴都比较卤莽、性急,简直都拢不住自己的手脚,总是顺着玻璃一头栽下来,顷刻间,身影皆失。个头越小性情越细腻,越温和沉静。这些小雨滴,一点一点往下渗,有的直接,有的蜿蜒,永远像是在品尝着一块可口的糕点,一点点一点点,舍不得一下子把美味吃尽。它们蚕食着自己的道路,同时在身后留下一丝浅淡的青痕。有的渗着渗着,遇到了个同类,便和它快乐地融和在一起,开始了新的更有力量的生活;有的则命若游丝,只是在给一个有硬度的河面留一点湿润之后,便悄然消失了。


 

小雨滴们一场快乐,很快又跑得无影无踪;停留在窗玻璃上的则星星般沉静。又一丝轻风拂过,又一些年轻的小雨滴加入进来,这些活泼透明的精灵,开始了又一轮的快乐之旅。

 

 


  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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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松

巴松

5篇文章 7年前更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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